妙机其微。

【复问】人语西风


*年龄差/纯白问



1.

车走了二十分钟,吴复生一句话也没说过。李问在旁边,装作看风景,捏着刚买的东西,犹豫要不要开口。

他有点怕。

男人盯着玻璃后的路,目不斜视开车,李问只能看到他的侧影,不完全,空虚在那里,像一座雕像。

“……吴生。”

他的声音有些甜弱,却像一把刀割开了车内静谧的空气。那个叫吴复生的男人一定听出了这个十九岁男孩话里的不安,听出了隐秘哀求着的某种渴望。

说点什么。求求你了。

像是败给了那一声呼唤,吴复生叹了口气,问他,“下午你去了哪儿?”

吴复生下午来接他,突然到访,李问回去时男人就已坐在车中,等他,也不知等了多久。现在和他讲的这第一句话,便是问他当时去了哪儿。

“鑫叔不在,我去集市逛,买了点东西,”他摊开手,将东西放在仪表板上,“就是这个。”

那是一个金属徽章。

李问说:“是送给你的。”

吴复生没去拿,他的一部分悄无声息表达了对礼物的不屑。大概十几秒,他才下定决心,腾出一只手,握了握他,表明心意已到。

然而没有。

李问以为他会继续问些什么,但是什么都没有,空气重新聚拢,好像刚才的一瞬仁慈只是幻象。

但稍不同,他还握着男人的手。红灯。李问不甘心只触着皮革,小心翼翼,把手套褪了。吴复生心不在焉,也没阻拦。

“你受伤了?”

他看到吴复生手上有血,干涸血迹凝在戒指上,银色失去了该有的光泽。李问在他皮肤上巡着,却没见一处伤口。

“没有。”吴复生抽开手。

那就是有了。

一定有事瞒他,但吴复生不说,怎么问也没用。

李问识相的闭了嘴,靠在冰冷的玻璃上。



2.

认识吴复生,是在三月前。

那日鑫叔叫他去,说下午粤剧的配角生病,事情紧,怎么排都缺人。他拍了拍李问的肩,说,“你记一记词,就两三句,唱完就下。”

他在剧院工作,顶头上司就是鑫叔。

“可我不会唱戏。”

鑫叔笑他笨,“扮相好就行,底下有钱的爷,看的又不是嗓子。”

鑫叔一再坚持,李问到底去了。他没想到角色得男扮女装,也没想到上台不能戴眼镜。站在台上,一切像在雾里,东西朦朦胧胧,只有个模糊影子。

他把眼睛虚起,使劲看。

今日大戏是“帝女花”,女主角在台子中间,正唱“惜花者甘殉葬”,李问一脚踩空,从戏台跌了下去,端端正正摔在吴复生脚前。

“你要自杀吗。”那人好心伸出手,他试图去握,那人又把手收回去,说,“下次换个高点的地方跳,没事就挪开,挡我看戏了。”

李问从地上爬起,那个嘲讽他的男人跷着腿,正点上烟。李问望他,他也看李问,刹那几秒,还眯眼对李问笑了笑。

“这里不能抽烟。”李问提醒。

“我就可以。”

这话带着烟,呛得李问咳嗽。这时鑫叔带人来,他赶紧让鑫叔看这抽烟无赖之徒。鑫叔躬了躬身,对那人很是尊敬。

“少爷,您怎么来了。”

“来看戏,”他对鑫叔说话,眼睛却看李问,“很精彩嘛。”

鑫叔口中的少爷李问知道,就是这家剧院的真正老板。他一时失语,众人七手八脚搀送他回后台,他缓了一阵儿,卸了半张脸。这时帘子一掀,镜中跳进一个陌生人影,吓了李问一跳。他往后一拧身,看见刚才那男人。

“你簪子掉我脚下了。”男人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。

“哦。”他没想到自己如此无礼。

“你新来的?”

李问解释了他的工作,说他不唱戏,今天被鑫叔捉来替补。

“我以为你是个女孩儿。”吴复生和他开起玩笑。

“我是男人。”他一字一句咬真了解释。

“你多大了?”

“十九。”

“那可不算男人,顶多是男孩。”

“怎么不算?”

“对我来说不算。”

从一开始他就该知道说不过这人,却偏偏又去上当。李问下定决心,以后只当自己哑了,随他自言自语去。

“喂,”吴复生喊他,“这眼镜是不是你的?”

李问不理。

“那我摔了。”

东西落地,还真像镜片碎了的声音。李问有点心急,去看,见男人皮鞋踩着镜框,似乎要把脚下玻璃碾碎。

“你凭什么摔我眼镜?”李问一眼认出是他的,碎的不成模样,“你还踩它?”

“没摔碎,只好费点力气。”男人说的无辜,好像他还有理,“再说,你不说话,我又不知道是你的。”

“别人的就能随便踩吗,你什么人啊——”

“赔你一副就是,”他说,“做男人做那么小气。”

真好,现在理亏,又承认他是男人了。



3.

男孩靠着玻璃,外面灯光呼啦、呼啦,一下一下的泼进窗户里,照在他的发梢、眉角、嘴唇上。

男孩垂眉落眼,侧头靠着玻璃。吴复生第一次见他,这人就摔在他跟前,一抬头,还以为是个漂亮女子。

李问不知在想什么,窗外无风景可看,除了灯就是黑漆漆一片。吴复生载着李问,离他们熟悉的地方越来越远。

李问喊了他一声。

吴复生一瞬间捏紧方向盘,他以为李问发现了端倪,却听男孩说,“你记不记得眼镜的事?”

吴复生松口气。

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。

他以为李问至少会有点察觉,但那男孩像把生命托付他了一样,连句去哪儿都没问,便上了车,和以往无数次一样,把主动权给他,随他载去任何地方。

去哪儿呢。

吴复生也在想,杀人总得挑个好地方。

他说,“记得啊,我赔给你了,怎么忽然说这个?”

“你故意把它弄碎的。”

“是啊,你该知道的,我不是好人。”

不但不是,还杀人放火无恶不作。李问不会想到,他把鑫叔杀了,杀的时候人挣扎,弄的他满手血。

人一点也不可靠,只有行规法纪可靠。世上仇恨太多了,鑫叔死后,李问也会恨他,不如现在自己动手,杀掉他,杜绝背叛的种子生根发芽。

“你当然不是好人。”

男孩回复,倒是十足真诚。为了褒奖他的真诚,可以让他死的没有痛苦一点,找个悬崖,推下去,高空坠落粉身碎骨。

“但是我就想和你待一起。”

“那就待一起,”他撒个谎,“以后有的是时间。”

“为什么是以后,现在不是吗。”

“现在我要你下车。”

吴复生把车停在路边,这里虽然人烟稀疏,但和悬崖相去甚远。推下悬崖这个死法太没创意,不如让他饿死,难过死。

不远处有家热狗店,吴复生指着那里,说,“你就在那里等,我有点事,办完来接你。”

男孩说:“哦。”

像被刺痛一样“哦”了一声。因为看穿吴复生拙劣的谎话,因为化为乌有的信任。

他可以反抗的,只要说一声不,只要有一点犹豫,吴复生立马收回指令,掉转车头带他回去,绝不犹豫。

但他闭口不言,吴复生知道的,知道男孩莫名其妙的信任,莫名其妙的心甘情愿,逆来顺受。他最讨厌这个,他进一寸,李问就退一寸,永远有余地。李问该反抗的,这次不一样,这次是真的谋杀。

“下去。”

现在是吴复生难受了。

他唯一做的,是塞给了男孩一把钱。他希望男孩不要饿着,去买点吃的,最好能撑死。

李问的身影站在原地,从后视镜渐渐退去。吴复生只管向前开着,开着。风呼呼地灌进来,他嗅到一丝雨气。

下雨了。



4.

他想起一个雨天,也是这样的雨。

李问和他走在街上,细雨纷飞,男孩突然抱紧了他,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男孩胸腔有火,熊熊跳动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我害怕你一下就不见了,”男孩说,“就是这样的雨,我有梦到,下过一场,然后你悄无声息离开,我怎么也找不到。”

他说对了。

最终吴复生抛弃了他,确实在这样一个日子。

当时听了,吴复生还是很感动的。他想象他的男孩做梦,在梦里手忙脚乱找他,惊醒;又在现实里抓紧他手,抱紧他。一定是赤诚的,那一刻,他是真的依赖和孤独,不想让他离开。

他此前有过很多人,男人女人,从未轻易说什么诺言,但他接受了李问如此单纯、巨大善意,安慰男孩说,不会的,我不会离开你。

那时那刻他也是真诚的。

但他永远不可能像男孩爱他一样爱男孩,他经历过太多事,真心早就不在,分成一片一片,给事业,给阴谋,给胆怯。

对不起,阿问。他说,我太累了。

一辈子经历太多血淋淋的事,连鑫叔也背叛,他已经不想再把城门打开。外面的人都是坏的,除了他自己,都想把他剖心饮血。

他这次心慈手软,以后某事发生,还会想要杀死李问的。不如短痛让他立刻死去。

这样做没错。

妈的。

他看了眼里程表,粗略算出开了几十公里,速度快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去。他加速加速,一公里又一公里,跑的越来越远。

越远越好。



5.

李问坐在店口台阶上。这家热狗店是窗口式的,店老板在里边忙忙碌碌,并不打算放他进去。

好在雨也不大。

雨丝是斜的,飘着飘着就扑他脸、腿、衣服上,到处都潮潮的,黏在身上。

他眼镜沾了雨看不清,只好取下来,握在手里,好像拿着男人买的东西,就像有他在身边一样。

李问没有表,没有时间,只知道等着,等着。

他饿了。

食物是燃料,没了火薪,瞬间冷空气就把他包围。坐了太久,身子又僵又麻,哆哆嗦嗦站起来,走动一会儿,他想起吴复生走前还留了一笔钱,便去问店老板要了份热狗。

四处又黑又静,只有店铺窗口灯光,昏黄色,无力的打在空气里。

他接过热狗吃起来,又去讨烟。

“你还会抽烟啊。”

当然会,吴复生教他的。

他说,“我给钱的。”

“来,抽根烟暖暖。”

男人这么说着,替他点上了人生中第一支烟。

“这东西有什么好抽?”

“试试不就知道,第一口要吐,别吞了。”

李问没反应来,一口咽下,热辣烟气涌入肺里,心火烧灼,恨不得把他从里撕开,引得剧烈咳嗽。

男人大笑,把烟取过来,自己抽了一口,缓缓吐出烟雾,说,“要这样啊,傻仔。”

他坐在台阶上,看着烧了半截的烟,这时四周一黑,店老板关灯锁门,只剩下他一个,坐在暗里,被安静包围。

唯一明亮是烟头那点微弱火光,这时就显得尤为重要。

他突然理解,理解了吴复生那句话的意思。

点根烟暖暖。

吴复生这样的人,一定经历许多过去,好的坏的,但他从没问过。这一刻,他却无比确信自己触到了一点点吴复生的曾经。某个方面。

他想,吴复生一定曾自己坐着,或者站着。四周无人,暮色四合,然后掏出烟,点上,对自己说可以暖一暖,看着昏红火头,看着那丝光亮,把它当作希望,告诉自己,无论如何,还可以继续活下去。

李问继续等。

就算吴复生突然把他扔下车,就算不告而别,骗他去会朋友谈生意……他还会继续等。

无论如何,只能是希望。



6.

人是非常奇怪的生物,吴复生想,对待死亡离别,总是自己骗自己,假装没发生,想让事情自己忘掉。

父亲死时候是这样,死亡来之迅速,他根本相信不了,直到看到戒指,父亲的手再也抬不起来去戴上这个冰冷金属时,他才意识到,人是真死了。

又像现在,推开门,回到空荡荡的家,案几上还摆着一盒泡面,三鲜味的,敞着盖子,调料撒了一地。

李问吃的。

他这几天忙着鑫叔的事,没管过男孩行踪,也没去过剧院。他给过一把钥匙,想必是周天李问闲时过来找他,饥肠辘辘找了吃的,又等不到他来,索性赌气一般把东西一拆就放着了,也不打扫。

李问曾在这里住过几周,吴复生走进他的卧室,里面乱七八糟,摆的都是他的东西。吴复生坐在床上,伸手拿过吉他,记得李问在时,最喜欢弹奏,说,“你站好了,听着啊。”然后边弹边唱,闭上眼。

他听他唱,在广袤银白的夏日,在美好宜人的秋晨。

I think I’m falling in love.

I don’t know what to do.

……

中文的意思是爱上,英文却是坠落,下坠。不同的意思都在说着一个词,爱情。他坐在影院,陪李问看完电影,曾说,“别相信爱情,这种东西,听的人多见的人少。”

李问冲他笑,“我已经找到了。”

他们从影院出来,李问拉着他的手,和他走在街上,走到一个盲女身边,说,“给她点钱吧。”

“假的。”吴复生一眼就看出来。

“有许愿啊,只要给钱,会有好运的。”

吴复生甩开手往前走,听见后面追逐的脚步,几秒钟后男孩气喘吁吁的拽住了他的大衣后摆。

“别生气,我不许愿了。”

吴复生想说他其实没生气,是看他这么天真无邪,被别人好骗。又不能陪他一辈子,离了自己怎么办。

但他没说,男孩攀着他的胳膊,安安静静走了一段,让他心满意足。感觉他心情好多,男孩说,“我没硬币给她,不然我想许个愿望,祝天下人长长久久。”

“还是管好你自己吧,祝天下人?谁管你。”

“那——祝吴老板吴大先生,万寿无疆,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。”

“我有那么老吗?”

“没啦,”男孩收起嬉笑,给吴复生一个大大拥抱,“你超年轻,好不好?”

吴复生想着想着,笑起来,笑容有些尖利,戳破了他沉浸其中的回忆泡沫,眼前只剩空白的墙壁和卧室。



7.

他去开车,绕了远路,在同一位置,看见了上次那个盲女。

吴复生摊开手心,几颗硬币落在盲女盘子里,发出叮啷脆响。盲女递纸给他,让他写愿望,丢在幸运瓶里。她说,好人的愿望都会实现的。

那真是可惜这几枚硬币了,吴复生想,他可不是什么好人,也不愿当。

坐在车里,他打算去剧院看那里生意怎样了。其实他不很在意,最初办剧院不过为了消息灵通一点,现在他决定将电版卖出,不干了。

他发动引擎,注意到仪表板上那枚徽章,昨天李问送他的。他没仔细看过,这时才拿来,放在阳光下,左看右看,不过是个生肖纪念章,红色底座上刻着金边儿的兔子,再没什么好特别了。

他想,这种东西还能有千千万万个,李问也是,是可以被替代、放下的东西。他取下手套,以最后的敬意,用皮肤触了触这冰冷的金属,打算把它从车窗扔下去。

凹凸触感让他摸到一点不平的痕迹,在徽章背面,他翻过来,看到一行小字,刻的歪歪扭扭:

祝吴生永远平安。



8.

昨夜雨大,四处都是水洼,风也大,路旁芒果树砸下来好多芒果,惨兮兮的躺在草坪上。

热狗店前没了李问的身影,他站在李问待过的位置,脚下踩着被大雨沤化开的报纸,思考男孩可能去了哪里。

大概是去避雨。如果他听话,一定还会回来,吴复生要做的,就是站在这里等他。

吴复生等了十五分钟,回到车上,决心不找了。他坐了一会,发动引擎,又熄火,想着,这次走就彻底走,再等五分钟好了。

还是没来。

他开车,极缓极缓的慢慢走。远到后视镜要看不到了,方向盘一转,又开回去。

“阿问——!”

他下车,开始扯着嗓子喊起来。李问会不会是在哪个地方睡着了,或者,就是他自己离开,不要他了。

他去拍热狗店玻璃,里面暗着,下午四点多了还没人。他把那玻璃拍的哗哗响,玻璃颤抖着好像忍不住要碎了。吴复生看着映出来的自己灰心丧气的模样,气愤地想冲那影子开上几枪。

“吴生!”

他老远听见声喊,一回头,见店老板和李问走来。

“下了暴雨,这小孩坐我店前,死了要算我头上!所以,我就拖他去我家避了一会儿……”

原来如此。

“对不起啊吴生,又让你等我。”李问怯怯的说。

吴复生给了店老板一笔钱,答谢他收留,带李问上了车往回开。

男孩乖乖坐在那里,像一只受伤的鸽子,却还流露着温柔的本性,说,“我不是故意让你等的,我睡醒就赶来了。”

这都要道歉,像一个被害人对谋杀犯说,对不起不让你的刀砍穿我,以及,谢谢你砍掉我的腿,又把它接好,谢谢。

太蠢了。

“我是真有事,不得不去,”吴复生继续说谎,“下次一定不这样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这鱼也太容易上钩,直钩弯钩都能钓,凭什么这么轻信?砍他一刀再放走,他还会回来吗?

吴复生被自己的想法打败了,他的本能促使他去干越界的危险事,面对感情,面对李问,都是一样。他可以继续骗下去的,说什么李问都会信。

可他把车停下了。

“不,不是真的。我在骗你,我想扔下你。你现在可以下车,想去哪儿去哪儿。”

男孩扭头看他,“你才说不会扔下我。”

“都说了是假的,下去吧。”吴复生看着侧窗,又看见他倒霉影子映在上面,什么祝福话都是混帐,他明明写希望李问能回来,却得不到那么好的东西。

男孩没动静,没回话,但也没下车。

吴复生看着自己拿起枪,对准了自己脑袋一枪。

“我把鑫叔杀了,还有他女儿。”他说,“下去,现在,给你机会了。”

一——二——三。

他默数三秒,实际比三秒更快,然后关闭了所有门窗。李问想跑也跑不出去了。怪他自己,机会给过了。

他感受到狂躁愚蠢自负等等数不清的情绪在皮肤表层下翻滚,他现在就像液体炸弹,随时打算蓬勃而出毁掉些什么。

只差一点点。

他感到脸上温温凉凉的,他的男孩爬了过来,用手捧着他的脸,手心里还带着黏黏的汗,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滑过他的眼睛,鼻梁,嘴唇,然后把脸颊埋在了他的颈窝里,紧贴着他脖子上汹涌跳动的脉搏和血管。

吴复生就那样坐着,坐在他的椅子里,靠着皮座椅的脊背,微仰着头,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,青山蓝天树木,一点点微风,把细小的感觉打碎了拍在他身上。他的双臂垂在那里,充满了想要拥抱的感觉而只是垂着。

算什么呢?这个拥抱算什么呢?告别吗?

就在他被不安控住,痛苦喘息的时候,他听见男孩说,“没必要的,吴生,我不走。”

一颗心落下来,像无尽坠落的爱情触到了棉花般柔软的井底。他抬起双臂,抱着他的男孩,这一刻的感情蛮横生长在他的体内,像洗濯伤口的水一瞬间治愈了所有伤痛。

“你不要后悔。”



9.

“吴生,我其实会画画,你知不知道?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我打算帮你做假钞,我仿画很厉害的。”

吴复生想,自己是不是哪次喝醉酒把这事说了,又或许是李问猜出来的。他说,“我本来想告诉你,打算把电版买了,好好陪你,不干这行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但你刚刚说要帮我,所以我又反悔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此时暮晚,西北来风,吴复生大笑。车辆缓行,温柔的驶入了这个良夜。













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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